仁者不忧,大成若缺

《(原谅我又给主句改名字了)》(二)

我:“??”

殷免:“看你傻而已。”

我: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短信又来了:哎呦,国宝会撒狗粮了啊。

 

我赶忙按了手机屏幕。殷免又在旁边笑了起来。

 

 

 

我转过身背对着他,知道自己的脸这时肯定是没法看的,清了清嗓,道:“来都来了,虽然里面没什么重要的东西,但是我倒是挺想见见这里的新主人。”

 

“嗯,见吧。”殷免的语气中还是裹着一丝幸灾乐祸。

 

我叹了口气:这还能不能好了。

 

正想着,突然感受到身后有一股力量轻轻地把我往后带了带,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。我瞬间感觉刚刚准备流回心脏的血液一个急刹车,又冲回了脑门。

 

那由于双唇突然分开而产生的空气声,一点不落地传进耳膜。

 

殷免道:“嗯,不错,小麦味的。”说完走上前,一脚踹上了满是铁锈的门。门链断裂的声音用尽全力地响着,像是在对我发出严厉的警告。

 

但是这种不安和忐忑的感觉却因为殷免的胡来被削弱了不少。

 

殷免走回来跟我并肩站着,道:“刚才你就小心翼翼的,在自己家都这么见外,以后怎么办?”

 

我抬脚向门里走去:“我已经三天没洗头了。”

 

“看来是原味了。”殷免答道。

 

“……”

 

 

 

如果爷爷还在这里,早就一边套上穿着他“迷人”的长衫一边捋着根本捋不起来的斑白胡子过来查看了。我的记忆里,除了我之外,他所有的喜怒都是被这座老屋牵动着的,中庭那张孤零零的石桌大概已经被他的衣袖反复擦拭了多年。

 

我们走近门去,一人多高的杂草极力遮挡着视线,只能勉强看出这间连着小门的屋子,靠近中庭的一半已经坍塌了。

 

我们扒开身前的草,一步一步往前走。屋子里的家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搬走了,也可能还剩下一些被挡住了。头上残破的天花板上还贴着我以前的奖状,但也只有最上面的一排还能勉强辨认出字迹,其余的要么脱落要么只留下一张片斑驳的灰黄色纸。

 

我已经想不起来为什么当初要把奖状贴在天花板上了。

 

快要接近屋子的尽头了,我的心抑制不住地加速跳了起来,不得不说,身体的反应是很诚实的。我渴望回到我的童年。

正准备一下冲出去,却一个重心不稳,殷免大力把我拽了回去,同时一声尖锐的鸟啼在园中响了起来,紧接着声音道:“别动!再动就死!”

 

是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,应该是从对面传来的。

 

莫非是房子的新主人?

 

“对不起,”我道:“我们不是想要做什么——”

 

“那就滚!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老人的声音洪亮有力,但也沙哑苍老。

 

“那,好吧。”我道:“我以前住这,只是想回来看看老地方。”

 

 

 

老人没有回应。殷免拍了拍我,指着脚下。我这才发现我们前方已经没有路了,而是一个小断崖。前面的杂草长到了跟地面上的同样的高度,所以我理所当然的认为还能继续往前,但是它们的根明显是在前方的深坑里。至于有多深,用目测是无法断言的。

 

“中庭那张石桌还在吗?”我问:“我很想看一看。”


“没有了。”紧接着是关门声。

 

我拿出随身的匕首,把周围的杂草砍掉一些。以前是中庭的地方已经下沉了不知多少,杂草疯一样地冒上来,绒毛包裹的绿色叶片细长,锋利的锯齿形边缘似乎在我的手上开了不少小口,只是小到没有太多知觉。

我们试着沿着大坑的边缘走,但这个坑非常精确地贴着建筑的边缘陷了下去,不留一丝情面。

中庭对面的房屋还是被两米多高的草遮掩着,望不穿。我抓了一把地上裸露出来土,细碎的石块混杂其中,微微有点粘稠。这种程度的土,带上刀,我还是下去再上来的应该没有问题。但是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,而且也可能会再次被老妇人警告。

算了,没有什么继续待下去的价值了。而且除了石桌,其他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,已经一点印象也没有了。

 

我想要走了。我突然明白,我根本就不属于这里。我无法按照以前的路线直接进到家里,家里的大部分地方都已荒草丛生,目之所及破败不堪。院里还有一个大坑。唯一还记得的石桌不知所踪,竹笛也无从找起。这些隐喻怒视着我,我本不该期盼什么。

 

“我们走吧。”


殷免侧头看着我,脸上没什么表情。


“真的没什么好看的了,走吧。”


他还是没动。


我无奈道:“你不用担心我,你知道的吧。”


“我知道,”他轻吐了口气:“哎,真想给你面镜子自己照照。”


“……”


现在想起来,那真不像我,挂一张丧脸说些漂亮话,蹩脚。

 

我们回到正门对着的巷口,准备开车离开。我提出要开车,在驾驶座上系了安全带,招手叫殷免。他慢慢吞吞走到副驾,拉开车门,回头望了一眼。

我突然变的有点焦躁,好像身上什么按钮被打开了,感觉心脏周围一阵轻微的酥麻,似乎那里也长出了边缘带着细小锯齿的杂草,从各种方向撑开刺破我的器官和血管。不知道有什么不对,但是这种感觉让人难受,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。


“你上不上来!”我竟然扯开了嗓子。


殷免回过头,眉头轻轻皱了一下,抓着车门的手收紧了些,指节泛了白,道:“你看,她出来了。”

我回头,发现巷子深处走出一个老妇人,身形矮小但挺拔,头上裹着的七彩头巾异常显眼。她抬起一只手,前后摆动了两下。


“叫我们过去呢。”


我做在驾驶座没有动,平复着自己的心情,却无法说服自己回到那个地方。


“有问题的应该是那个地方,不是那个人。”殷免道:“回去看看吧,家里不干净还是得打扫的。这回我帮你。”


心里一股暖流冲涌了出来,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草冲走了大半。也许有殷免在,我真的能不那么窝囊了。试试也未尝不可。


不对!他怎么知道那人会出来?


“你又用了‘应力’?!”我瞬间气不打一处来,一把火把那草和水烧了个死无全尸。

殷免手一挥,啪地关上车门,隔着玻璃嬉皮笑脸:“你来打我呀。”

 

我三两下解开安全带跑下车。

 

 

“进来吧。”她说。本是一位老态龙钟的人,一双丹凤眼却神采奕奕,她仅仅瞥了我一眼,头上那眨眼的七彩头巾在金黄色的瞳孔下光彩尽失。这是我见过的第二对黄金瞳,第一对来自一只僵死的山鸡。


我们跟上那老妇人上大门前的台阶。门关着,她似乎并不是从正门出来的。门锁上的蜡还在,在日光下隐约反着光。老妇人抬手点了点门锁,透明的蜡肉眼可见地受热融化。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根发卡,对着锁头捅了两下,大锁应声落地。


“……”


“那个……请问,这里是以前谁的住所,您知道吗?”


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,离门约一步处站定,向前倾过身体,双手用力一推,门吱吱呀呀地开了。

 

我愣了愣,突然觉得,站在那里推门的似乎不是她,而是我。小的时候,门太重,我个头小,也是这样推门的。

门里面的连廊没变,依旧被打扫的干净,但是门廊外的荒草成灾,站远一点看,真像是一堵绿色的高墙。


我有点失望,看来,中庭是彻底塌了。

 

老妇人把大锁提在手上,侧身让了让,示意我们进去。然后她认真掩上门,手里提着锁往一侧的房间里走去。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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